我应该虔诚恭敬地
走进这一条条深谷,
爬上这一座座高山,
到古老羌寨的火塘边、田野里,
去吮吸柴火燃烧、庄稼生长的气息;
去倾听山野村民或满怀憧憬或愁苦无奈的声音。
——高屯子
2008年5月12日,一场里氏8.0级的汶川大地震,将那些隐秘在高深谷间的羌民推向无助的恐慌当中:无数房屋顷刻倒塌,经过多次战乱迁徙而定居下的家园不复存在。这场大地震破坏最严重的区域,正是当今中国55个少数民族之一的羌族聚集地。
一直常年穿梭在这一深谷高山之中的摄影团队,凭借熟悉路线和地形救援优势,为重灾区的灾民倾尽全力。作为一支“沉静之后才会行动”的拍摄团队,高屯子将镜头一转,从千米高空潜入高山深谷,到达古老羌寨,利用手中的相机将无常时空背景下“汶川大地震之后的高山羌人身影”定格成永恒。
高屯子,中国摄影家、独立电影导演。自幼好文学,1987年至1992年在《阿坝日报》任文艺副刊编辑。1993年之后从事摄影及独立影像创作。近年回归写作。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之后,联合李连杰壹基金,在阿坝州人民政府帮助下,发起羌绣就业帮扶计划。
2009年2月至2013年12月,中国摄影家高屯子用五年时间,深入岷江上游、湔江上游几乎所有羌寨,以二百幅图,十万字,三十分钟纪录片,分“夕格羌人的迁徙”、“羌在深谷高山”、“最后的释比”三个篇章,立体呈现了灾后高山羌人的精神状态与现实处境。让我们在独立于学术文本、宣传媒体之外的语境下,感受坚守、脱变、迁徙中的“羌”。
2017年9月,高屯子带领摄影团队,再次来到夕格羌人中间,此时,夕格羌人已迁居邛崃南宝山八年,他们的生活、精神状态究竟如何?拍摄者将如何去发现、纪录、延续坚守与脱变中的“羌”?
迁居八年:夕格羌人的新故事
2009年5月6日 汶川县龙溪乡夕格羌寨 杨永顺全家
2009年5月6日,离"5·12"汶川大地震一周年还有6天,汶川县龙溪乡夕格羌寨的杨贵生全家,就要和世代居住的羌寨,和这座长年相守的房屋告别了。全家人到山下的东门口与夕格、直台两寨的七百多名男女老幼会合,然后一同乘车前往他们新的居住地:邛崃南宝山。
前排右二就是贵生的大儿子杨永顺,永顺身边是弟弟杨永学。永学腿有残疾,先前在家放羊,"5.12"地震后经人介绍,去了郫县一家工厂打工,请假回来帮助家里收拾东西。后排是61岁的杨贵生,和比父亲大16岁的大哥杨德生,两位老人背上麻袋里装的,是杨家世代相传的释比法器。前排左边是贵生的老伴余秋珍,和儿媳王彩文。永顺母亲脚下和手中口袋里装的,是他家那只每日准时打鸣的公鸡,和终日蜷伏在火塘边或贵生怀里的那只小猫。永顺7岁的儿子杨有理,已经跑下山看汽车去了。永顺右手牵着的是五岁的女儿杨群星。在小姑娘稚嫩的脸上,我们还读不出关于迁徙、离别的滋味。
2017年10月,夕格、直台两寨的村民,从汶川龙溪沟迁居邛崃南宝山已近九年,政府为村民新修建的住房名为“木梯”。仿真石板,模仿羌寨石楼,试图发展“羌族民俗旅游”开辟脱贫门路,但各家的室内陈设与内地普通家庭无异,对比老照片,似乎看不到一丝“羌文化”的气息。
2009年5月6日 汶川县龙溪乡夕格羌寨 杨贵生、杨永顺父子
2009年10月 茂县雅都乡大寨子 村民
南宝山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气,让这里长不出像样的庄稼。山民们不善经营茶叶,便租给了成都的一家公司,以租金和低保补贴作为稳定收入。每个人没有过多的劳作,平时守着电视看看宫庭争斗戏、抗日神剧,自然比在夕格时轻松安逸,他们看上去脸上的皮肤似乎比在夕格时柔和、松软了不少,腰身也丰润了许多。但勤劳了一辈子的夕格老人们,始终觉得在阴雨连绵的天气下靠领低保过生活,总是不大习惯、觉得没劲。
杨彩琳常常坐在门前,望着对面的大山一言不发。老伴前去叫她吃饭,她总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老伴:“你回哪里去?”
杨彩琳:“回老家夕格去。”
老伴:“两个孙儿要上学,述文(儿子)要去挣钱,咋个丢得下呢?”
亲家袁德才也劝她:“夕格房子都垮了咋个回去?到处白米养得人,到处黄土埋得人,死了就埋这儿算了。”
“我不想死在人家的地头。”——杨彩琳说,她总想着有一天能再回夕格。
杨彩琳
祈愿:释比的救赎
释比,主持祭祀、祈愿、消灾、治病等活动,担当着人与神灵、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邪魔之间的协调者,是古羌文化的守望人与传承人。在仪式中,他们身着羊皮褂,头带猴皮帽,脚蹬云云鞋,在神秘奇诡的唱辞中,击打着羊皮鼓。
贵生“哦”了一声说:“彩琳76岁。她爸爸是我堂哥,我们杨家这一代释比是他传给我的。彩琳大我六岁,喊我幺爸。”
南宝山一片杂草覆盖的山坡上,亲人们围在杨彩琳坟前焚香烧纸,摇曳的火光映照着杨彩琳的遗像。述文的儿子捧着奶奶的遗像跟着父亲、爷爷等亲人离开坟地,贵生与大爸德生、袁德才三位老人在半道的路边停了下来。袁德才回望坟地的余烟,叹了口气说:“还是死在了人家的地头。”
三位老人面对群山一时无语。
2017年12月7日,白霜铺地,晨雾弥漫。释比贵生、大爸德生、袁德才三位老人,和永顺、永富、国顺等七八个年轻人回到故乡——汶川县龙溪乡夕格寨。
云开雾散,杨家老幼跪在了古柏围绕着十几个古坟堆前。这里是杨氏一族的祖坟地。永顺从布袋里拿出各类水果:“祖宗们,这三个是苹果,这是柑子,我们到邛崃,邛崃产水果,这是我们阿坝州没有的柚子。”贵生燃纸向祖先诉说:“高祖、启祖、爷爷、奶奶杨府叔姨老辈,今天是十月十一,你们的后人离别故土快九年了,今天才来看望你们。你们的儿女、孙子、曾孙,走到天边都要来祭拜你们,让你们后世子孙的生命延续和内心恭敬。请保佑你的子孙像山岳一样稳重,像大阳一样明亮,星星一样灵动。”
一朵花开在时光深处,拾花而行,我们在云朵之上相遇。
在岷江上游高山羌人的生命里,还流淌着远古歌谣的余音;
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还保存着与自然、传统血脉相连的四季风俗。
中华民族的许多古风雅韵,往往靠着边远乡村的一群农民保存和延续。
那些在历史长河中己经消逝或正在消逝的,并不注定永远消失;那些正在流行和横行的,并不一定益于人类长久的福报。
时间无有终始,当我们遭受危机与困顿时,也许,我们可以在流淌的光阴里,找寻到给予我们启示的远古歌谣。
没以大地震一切信息都是通过电视里知道的,在抢救掩埋人员的十多天我每天放工回家都打开电视现看,不知多少次看得我泪流满面。有许许多多感人的情节,这里我说几个最让我感动的事例,也是最让我难忘的事例。第一个是于部组织村民向安全处转移,人群里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把死去的要子背在身上用布条固定,跨着摩托车慢慢地稳稳地带着妻子转移。这个镜头深深地地印在了我的记忆里。第二个是搜救人员扒出一个遇难者,发现他一只胳膊上写了几个人名,分别是欠谁一千,欠谁八百。他是预料到将不能活着出去,希望生存下来的亲人把这几个人的钱还上。我不会评价人格,我只能说他一个普通的农民有着金子般的品德。第三个是搜救人员在震后第七天在废墟里发现一名中年女子精神状态很好,经过努力只能扒出女子上半身一只腿被一层层预制板压住,稍不慎造成滩塌前功尽弃九死一生,一愁莫展时该女子向武警要把菜刀,武警不解怕她痛苦难忍自尽不敢给她,后来她说要自已割掉这条己经报废的腿就能出来了。当时的镜头我低下头没敢看,最终在她本人的努力与救援人员的努力下成功获救。感人的例子太多太多,天灾展现了人间的大爱,展现了人的顽强的生存能力,展现了人的高尚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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