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前浮浪短志、怯懦畏缩的王爷,也是背地里筹谋深远、隐忍果决的阴谋家,如果没有仲旭在前,或者他们的身份互换,他未必不能做一个中兴守成的好皇帝。
可惜他这一生没有如果。
归根到底他也只是个可怜人。
从学步的年纪起,他就学会了像只猫一样安静地在皇宫中生活。母妃聂氏尚未生下他便已经失宠,太子伯曜的生母岳皇后亦逝世不久,宫中气焰最为高涨的当数仲旭与叔昀的生母宋妃。宫人宦官固然不曾着意欺压季昶母子,那势利轻视的嘴脸却也绝不掩饰。太子伯曜并不讨皇上喜欢,夺嫡废立的谣言早已甚嚣尘上。他自己是不必指望的,叔昀一向病弱,众人的议论,全都暗地里指向仲旭。那时候,皇次子仲旭与清海公大世子方鉴明是禁城中最耀目的一对少年,而他这个皇子,却只能站在角落望着他们纵马嬉游的身影,一面谨慎地掩藏起孩子气的艳羡眼光。
九岁那年的大暑夏狩,仲旭与鉴明悄悄溜出围场,贪玩藏进了窖存冰块的冰藏中,却不慎被巡山的狩人们锁了起来。
仲旭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俨然是个死人,却还将鉴明紧紧抱在怀里,替鉴明保住了心口最后一丝热气。他跑上去触碰仲旭的脸,那种僵硬与寒冷让他畏惧,然后,他便被宫人匆忙抱开,好给御医腾出地方来。
依然残留在指尖的冰冷触感,就像一个恶意的声音。那声音附在他的耳边,无声问道:如果被锁进冰藏的是他,仲旭还能如此不顾性命地护着他这个异母幼弟么?
两年后,注撵国送来了紫簪,作为交换,注辇人要求将一名徵朝皇子带回注辇为质。毫无疑问,那就该是他。牡丹姊姊已经远嫁,除了母亲,没有旁的人需要他,而这母亲早就病入膏肓,看不见康复的希望,亦看不见注定的死日,只好这样一直沉疴缠绵下去。西去的路途中,他一个稚小的孩子受暑昏睡,误了赶路的时辰,也要受那注辇使者蒲由马呵斥。
聂妃已病困幽宫,身边的宫人与内侍亦只是对她虚应故事,宋妃尚不罢休。乘着昶王远放异国的时机,宋妃指使兵部,从当年投考禁军的新丁中拣出武试最后一名,玩笑似的擢了那十五岁少年汤乾自一个五千骑职位,配以五千新兵随昶王往注辇。
大徵乱起,局势未明,注辇人连勉强的礼数亦不再维持,只当他是一个皇宫内豢养的废物。他变卖财物,在宫中探问消息,随行的少年五千骑则密令心腹军士改换装束潜入民间搜购粮草,向瀚州送去——若是叛军篡据皇位,他便要陷入完全的绝境,说不定注辇人会将他这个前朝皇子作为示好的礼物,送到僭王褚奉仪手中。
那十年,他从孩童成长为青年,像从沙漠中脱困的焦渴旅人需要很多很多的水,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权势,否则夜间便不能安眠。
仲旭最终平定仪王之乱,他也终于从注撵回到大徵,他开始藏锋守拙,将那些年资助仲旭军的功劳全部推给汤乾自。在人前他是一幅养鹰隼,玩丝竹,朝堂上瞌睡的纨绔形象,瞒过了大徵的朝堂与市井。暗地里早于鹄库、注撵、尼华罗等异国勾结,意图不轨。
其姐姐鄢陵帝姬目睹民间夫役税赋沉重,痛恨帝旭暴虐无道,劝说昶王褚季昶弑帝自立。昶王褚季昶自觉羽翼未丰,时机未到,未答应姐姐鄢陵帝姬所请。
鄢陵帝姬拟与帝旭鸩酒同归于尽,被方诸的黑衣羽林所阻,鄢陵帝姬脱逃跳楼而死。鄢陵帝姬为保全弟弟昶王褚季昶,诡称是汾阳郡王庶女,死不瞑目。鄢陵帝姬的死,对昶王褚季昶此后的反叛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他与鹄库左菩敦王夺洛数次谋划,安排刺客进宫行刺,原六翼将苏鸣为鹄库左部军师,佯攻黄泉关来牵制大徵兵力,可惜都被方诸及方卓英识别并化解。
天享十五年二月,送神归海典仪。
昶王同辅助夫人方海市及三国使臣同船护送鲛人琅嬛归海。
同个时间,天气皇城,其心腹近畿营副将符义软禁大将贺尧,发动兵变,拥立昶王褚季昶。
帝旭及清海公方鉴明双双战死与帝都的叛乱中。
而在这头船上,昶王意欲谋害斛珠夫人,海市利用鲜血招来鲛鲨,除了海市在琅嬛护助下昶王及三国使臣都死于鲛鲨之口。
同年十月,海市诞下帝旭遗腹子褚惟允,海市进封太后,摄政二十二年。
纵使他的最后一击让仲旭跟方诸一同殒命,他也没能会到天启,多年的隐忍布局,最后还是同缇兰小时候的梦境里一样,褚季昶还是死在了海上。
或许在史书跟市井口中,他一直还是那个浮浪短志的纨绔公子,那么多年的隐忍跟谋划,仍是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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